任性的人

任性而已

天帝和他的一尾黑鱼(奥利奥)

岩枭X润玉,脱离原剧背景。

1

彼时,它还是一条通体乌黑的鲤鱼。

无父无母,无兄弟姐妹。

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,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。

一睁开眼,便身在那洞庭湖水之中。

没有先前的记忆,之后的记忆也不大好。

因为自身样子丑怪,与旁的鱼不同,不仅被同类排斥,亦被其他水族追赶撕咬,常常东躲西藏,带着浑身的伤痕。

那伤痕,好了又添新伤,好了又添新伤,到最后,竟分不清新伤旧伤。

一开始,它眼里常挂着泪珠,因为身上疼痛,也因为洞庭湖之大,没有它的容身之处,湖底鱼虾再多,没有接纳它的族类。

日子久了,因无怜惜,痛已不成痛。

但它逐渐生出了淡薄悲凉的心境。

那日,不过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一日。

身后的鱼群不依不饶地追得它无处可藏。

它已精疲力尽,停在一瓣莲花之下,闭眼,等待着它们扑上来将它的鳞片一片一片无情剥落。

就像那莲花,开得再美,时机一到,不也一瓣一瓣凋落在泥水里,任人践踏。

它想象着自己便是那无知无觉的莲花。

这样,是否能不再感到疼痛,不再感到绝望。

它屏息等了好久,好久,依然不敢睁开眼睛。

直到感觉自己身体一轻,像是被凌空托起。

它感到些许不适,摇头摆尾的同时,睁开了双眼。

眼前一抹白色闪过。

在它什么都没瞧清楚的时候,扑通一声,它又落回了水里。

水里早没有了那些张牙舞爪的杂碎的影子,只有它和它头上的那朵莲花,还有荡开的层层涟漪。

它轻轻咦了一声,游了两下,将头从花瓣底下探出来。

看到一张脸,一张它从来没见过的脸。

一开始,它觉得那张脸好白,是不是太白了,比他在湖底见过的所有的珍珠都白。

后来,那张脸的主人笑了。

是看着它笑的。

它有些恼怒地想,难道是在嘲笑自己?

彼时,它尚不知道被人嘲笑,该如何应对。

它垂头看了看自己满是伤痕,且丑陋的身子,气鼓鼓地,又带了那么一丝羞怯地,摆了两下黑色的鱼尾,灰溜溜地缩回它的莲瓣之下。

一动不动,假装自己不在。

那人的一双手偏偏将它唯一的遮挡物掀开。

它只好瞪大了双眼,瞪着那人。

那人依然在笑。

悦耳的声音传来,像是傍晚时分湖畔醉人的箫声。

“不要怕,我已将那些坏蛋赶跑,你可以出来了。”

“你叫什么名字?真是像极了我小时候的样子。”

“你不说话,可是疼得不行?”

奇怪的是,他说这句话的同时,不过挥一挥衣袖,紧接着它感到一阵冰凉,身上所有的伤痕一瞬间消失了,还有疼痛,也飞了。

它一高兴,正要谢过。

谁知那人又说。

“哎,你这样子,如何活得下去。须知,弱小便只有挨打的份儿。”

“我救得了你一次,又能救得了你几次?”

这是嫌弃自己弱小了。

它一听,心头火起。

扑棱了几下,张开嘴,露出参差不齐的牙口,想要咬住他那张胡说八道的嘴。

哪知道,连他的袖口都没碰到,便又跌回水里。

它和他,隔着水帘,对望。

“小家伙,我走了,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
临走,从那宽大的白色袖口,伸出来一只白玉般的手,一指点在它的额头上。

冰凉的触感一瞬即逝。

然后他笑笑地起身,走了。

留它在水里,呆呆地,反应不过来。

恋恋不舍,目光穿透那层水,遥遥地跟在他身后。

那一袭白衣,如瀑的黑发,背影清冷孤高如同天上的月。

从前,它只是一条四处逃窜,人人喊打的怪鱼。

惶惶然生在这天地之中,不知生,不知死。

今日,明日,来日,一日复一日。

不知人,不知己。

它甚至责怪起哪路神仙,糊涂地将它甩落在世间,一片朦胧。

却在那一刻,仿佛拨开云雾,见到了天上的月。

从前,它知道,日月星辰,湖光山色,美,很美。

而如今,和他相比,那又算得了什么。

它真想,自己有一双手,能够摸一摸他冰玉般的脸。

它真想,自己有一双脚,在他走的时候,追上他的步伐,永远跟在他的身后。

它真想,自己能说话,开口叫他留下,要他陪着自己。

不远处荷叶上蹲着一只几百年还未化形的老蛤蟆,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

它掀着眼皮毫不留情地嘲笑它。

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。”

“那是神仙,真真正正的神仙。”

“天界的大殿下,夜神殿下。”

“是你穷尽一生也高攀不起的存在。”

“你此生,与他再也无缘。”

于是,当所有的念想都沦落成为空想,无知无觉的一尾黑鱼便懂了。

什么是欲望,什么求而不得。

第一次,心上的苦煎熬着它。

如烈火燃烧。

然而即便将身燃作灰烬,灰烬里埋藏的依然是希望的种子。

希望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了。

它要自己四肢生长,摆脱这无望的湖水。

它要通天彻地的本领,要他停下脚步看着自己。

要他,此生此世,此后的日日夜夜,都有它。

从此,一念成魔。

它在那洞庭湖底的险恶之地修炼。

又去那东西大荒,南北极境磨练自身,人间亦不知走过了几遭。

时如逝水,百年,千年,转眼而逝。

听闻,夜神殿下因喜欢上一位女子,和兄弟火神相斗。

最终,火神赢了那女子,而夜神,赢了帝位。

它不在意那女子,只在意和他之间差距又拉大了。

一个,名不见经传的精怪,一个,天界玉帝。

地下与天上,天地之间的差距。

它才出了修炼百年的熔洞,又钻入了千年的冰窟。

它听闻,玉帝形单影只,时常泪湿双襟。

虽恼怒他人不懂怜香惜玉,却无法中途放弃修行,赶上天去,抱一抱那孤独的身影。

要是它在,定不舍得让他落下一滴泪水来。

要是它在,哪怕使尽浑身解数,也定要博得美人一笑。

要是它在······

可是,它不在。

它还什么都不是。

不过是玉帝下到凡间,偶然在洞庭湖边点化的一尾黑鲤。

然后,又过了数千年。

那黑鲤终于修成了。

十七八的少年郎模样,修长的四肢,浑身赤裸着,自水里走出。

湖水哗啦啦从他身上跳下。

一头黑发,眸子如同黑曜石一般。

他咧开嘴笑了。

低头看见满地的岩石,抬头枭鸟振翅自空中划过。

于是,他叫自己岩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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